名家专栏

一条不归路——保护主义/黄锦荣

哈佛大学的达尼·罗德里克和哥伦比亚大学的约瑟夫·斯蒂格利兹,最近联发了一篇文,题为“发展中国家的新增长战略”。

文中最具争论性的倡议,就是认为以工业出口为导向的发展模式已经不合时宜,东亚式经济奇迹难以被复制,因此,发展中国家的新增长战略,应该聚焦与绿色转型相关的工业及劳力密集的服务业。

如此建议,几乎就是与过去的发展轨迹背道而驰。

二战以后的发展典范,无不以工业立国,视出口为驱动引擎。工业起飞不仅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吸纳城乡人口移动,也创造无数的新财富,激化国内其他服务行业的兴起。

工业制造一直以来也被视为知识创造及累积的关键渠道,所以强国之路离不开工业化,而工业的不断升级,从劳力密集、投资驱动到资本及知识密集、创造驱动,也是发展中国家脱颖而出,晋升发达国家的必经之路。

当然,工业化起飞及升级需要规模,而出口市场就是规模化的土壤,亚洲诸国陆续起飞,皆是得益于贸易全球化的崛起。

冷战期间,美国为日本、韩国和台湾打开市场大门、冷战结束以后近乎二十载的时间里,随着关税壁垒的逐一瓦解、资讯与通信科技的兴起、货柜集装箱化,跨国直接投资及贸易是齐驱并驾、相得益彰,横跨太平洋的国际生产价值链,也随之成型成熟。

中国入世贸以后的迅速崛起,更是投资及贸易超级全球化的强大催化剂。

全球化来到尽头?

如今的形势和当年已是大相径庭。全球金融危机以后,贸易占GDP的比例就出现下滑,美国如此,中国尤其不例外,仿佛是超级全球化来到了尽头,开始掉头了。

罗德里克早在1997年就出版了名为《全球化走太远了吗?》一书,阐述全球化对劳资关系及社会规范所带来的冲击,2011年出版的《全球化矛盾:民主与世界经济的未来》更是提出了有名的 “世界经济的政治悖论“,强调民主体制、国家主权及全球经济整合之间,三者只能择其二的矛盾。

后来事态的发展,也印证了罗德里克的推论。与低薪的发展中大国的贸易挂钩,压制了美国普通工人的薪金增长,贸易全球化于是被认定为经济精英与蓝领之间收入严重不均、中产阶级的经济空间受到压缩的罪魁祸首。

大国互不信任加剧

英国脱欧与欧洲极右政党的崛起,也同样离不开群众对贸易全球化过度倾向资方利益的强烈不满。反精英及反全球化似乎成了发达国家的社会共识。

在票选的民主体制里,国家主权还是全球经济整合,显然是简单不过的选择题。

至于中国,国家主权无疑是凌驾于国际经济整合之上的,前者为体,后者为用,所以后者服务前者,只不过国家主权至上的考量和选票无关,那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基因,是列宁新经济政策的衍生,即自由市场和资本主义皆由国家控制。

后来发生的冠病疫情及俄乌战争,更是加剧了大国之间的互不信任,各自推行以国家安全为由来发展本土战略性工业的政策,中国有双循环、美国有通胀削减法案及技术出口管制、欧洲有开放性战略自主,彼此之间去风险化、全球供应链去中心化及短链化的风潮已不可逆转。

工业出口模式难再续

按此来看,罗德里克和斯蒂格利兹认为,以工业出口为导向的发展模式,将难以再续的看法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摒弃出口驱动,转向拓展内需市场,意谓着发展轨迹将朝进口替代工业前进。

奈何,历史教训几乎都对进口替代工业政策不利,拉丁美洲和东亚/东南亚之间发展的差异,就是最佳例子。

回看1933年,伦敦货币及经济会议结束以后,欧美各国重新回到金本位无望,随后逐一脱离金本位,摆脱全球货币整合对经济政策的牵制,挥别一战以前那五十年的全球化,把政策重心往国内经济倾斜。

但经济壁垒并无法稀释德意极右政党的统治,国家主权为上的经济发展模式,也无法为国家带来安全,最终以二战结束。

历史何其相似,如今全球发展钟摆再次晃向保护主义,结局会否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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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周刊专区

探索与印尼东盟新关系 黄循财传承狮城经济传奇

报道:雷铂逊

黄循财传承狮城经济传奇,但外交上他会面对很不一样的区域形势,东盟国家如印尼正寻求贸易与技术自主,影响新加坡地位。

新加坡第3任总理李显龙下月即将卸任,他留下给新加坡的遗产包括傲视全球的经济成就,按今年IMF最新统计,新加坡的人均GDP约九万一千美元,若以购买力平价计算,则达到13万4000美元,高居亚洲四小龙之首。

李显龙在任20年间,新加坡的GDP翻了一倍,突破4000亿美元,国家管理的资产(AUM)翻了8倍,达到3万6000亿美元。同期间,新币相对于主要贸易伙伴升值四成,表现远胜美元,让新加坡财政与货币稳定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李显龙在经济方面给下任狮城领导人黄循财留下了良好基础,可是,在政治与外交方面黄循财无法单纯“继承”李显龙的遗产,因为他将会面对很不一样的区域形势,特别是关于新加坡该如何处理与东盟各国的关系,未来的变局都务必会要求黄循财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套对于外交的理解。例如,随着RCEP的重要性与日俱增、中国的区域影响力大增的环境下,东盟的领导权以及东盟内部的竞争关系都将会成为影响未来的重要变数。

东盟从建立开始就是一个区域性的“抵御共产主义”组织,新加坡已故领导人李光耀、马来西亚前首相敦马哈迪以及印尼已故前总统苏哈多曾经被认为是东盟的“三驾马车”,领导东南亚地区国家遏制共产主义,在这段期间,东盟各国之间的经贸网络已初成体系,由新加坡作为技术先进、资本集中的一方,对来自东南亚的天然资源(如石油、棕榈油)进行加工。

特别是印尼与新加坡两国间的关系特别有代表性,两国之间的产业连结经常都被认为是东南亚地区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关系的缩影,新加坡经济高度发达,是东南亚地区面积最小的国家,却是印尼最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

印尼是东南亚地区面积最大的国家,为新加坡提供农作物原材料及劳动力等。

随着冷战结束以及中国采取改革开放政策,东盟作为地区组织的主要活动集中在经贸合作领域,此时新加坡作为东南亚最发达经济体,加上先天靠近马六甲海峡的关隘,守着全球约四分之一的货物和约三分之一的石油运输,得以建设成为区域金融中心及最现代化贸易港口,吸纳东南亚各国的资金以及各种商品物流,包括人才和技术。

转口印尼棕油

例如,印尼各种商品出口也借助新加坡的转口贸易业务,销往世界各地,其中最具竞争力的出口商品之一是棕油(palm oil),许多印尼当地棕油公司都会选择在新加坡上市或者以新加坡为总部基地,而新加坡的政府与商人也在这个过程当中赚取了一大部分的利益。

而这就形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棕油公司开始选择以直接火烧森林(又称为火耕)的方式开垦森林并造成祸及邻国新加坡的霾害的时候,新加坡政府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利益冲突的两难位置,数次抗议后终也未能处理。

在RCEP的框架下,中国—东盟合作将会是一个印太区域发展的大趋势。而在中国的经济与技术刺激之下,东盟国家的选择比以前多了,反而会以另一种心态看待与新加坡(以及日美英资本)的关系。

例如,印尼海事与投资统筹部长卢胡特在4月会晤正访问印尼的中国外长王毅时就表示,不希望印尼出口商品过境新加坡,而是直接到达东亚市场。卢胡特更透露,印尼正在开辟新的印尼棉兰至中国宁波的航线,言下之意就是,印尼想降低对新加坡的经贸依赖,印尼本身就是一个位于海洋枢纽的大国,无需再靠他人。

除了中美关系的变动深刻地影响全球局势以外,对于新加坡来说,中国的崛起加上东盟历史上“围堵中国”的性质减退,导致很多东盟国家看到彼此之间根本权力格局改变的可能,而正是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中,黄循财需要找到一套有别于旧日的治国之道。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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