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美国将政治战略伪装贸易政策/Project Syndicate

美国没有一个连贯的贸易政策。它的贸易政策是伪装的政治战略,对中国虎视眈眈。毫不奇怪,中国做出了回应。

两个超级大国都依靠盟友的支持,美国倾向于七国集团(G7),中国转向全球南方——经济脱钩是已经板上钉钉。

人们很容易将这一不幸的转折归咎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和乔·拜登——特朗普打响了中美贸易战的第一枪,而拜登在保护主义上变本加厉。然而,这些问题在两位总统之前就早已存在——主要源于几十年来对外贸在开放经济中的作用的误解。

政客们倾向于将贸易余额视为非黑即白:顺差好,逆差坏。自1970年以来,美国商品贸易差额一直处于逆差状态,贸易被视为是坏的——是原本强劲的经济中渗漏的弱环,给就业、公司、社区和收入带来压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认为自己是他人不法行为的不幸受害者。1980年代日本是罪魁祸首。现在则是中国。美国还指责世界贸易组织(WTO),在过去五年中,它阻止世贸组织上诉机构的任命,事实上阉割了世界贸易组织。

回归经济概念

指责是一场政治而不是经济游戏。经济学专业第一课就是要尊重国民收入核算的一个基本前提:一个国家的贸易余额等于投资和储蓄之间的差额。

因此,任何想要投资和增长但储蓄短缺的经济体都必须从国外借入剩余储蓄,从而需要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国际收支和贸易逆差。

这个概念框架完全适合美国经济。2023年,美国的国内净储蓄率(个人、企业和政府部门经折旧调整后的综合储蓄)为负,占国民收入的-0.3%,而二战后的平均水平为6.4%。这种情况以前只发生过一次:在2008-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和之后。

这导致了政治上令人不安的贸易判断:与国民收入身份相一致,储蓄短缺的美国存在巨额外部逆差。2023年,经常账户逆差相当于GDP的3%,商品贸易逆差占GDP的3.9%,分别是战后平均水平1.3%和1.7%的两倍多。

把这个问题归咎于别人是一种逃避。没有国内储蓄的短缺,就不会有贸易逆差。而这种缺口主要是国内造成的——联邦预算赤字过大,这些赤字在国民收入账户中被计为负储蓄。联邦预算赤字在冠病经济衰退期间膨胀至2020-21年的占GDP的13.3%,2022-23年保持在GDP的5.8%,几乎是1962年至2019年平均3.2%的两倍。

此外,国会预算办公室的基线预测表明,未来十年赤字份额也将保持在当前水平附近。

贸易逆差归咎中国

这个结果不是中国的错。这是美国政客有意识决定的结果。但特朗普在2016年总统竞选期间将美国不断扩大的商品贸易逆差完全归咎于中国,其要害在于认定中国占逆差之比在1999年至2015年间从20%飙升至近50%。特朗普获胜后,关税迅速增加。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策略似乎奏效了。从2018年到2023年,关税使源自中国的美国商品贸易逆差减少了1388亿美元。

但在同一时期,总逆差增长了1810亿美元——与我们对一个储蓄率下降的国家的预期完全一致。不包括中国,美国的商品贸易逆差从2018年到2023年扩大了3190亿美元,因为从墨西哥、越南、加拿大、韩国、台湾省、印度、爱尔兰和德国的净进口激增。

换言之,尽管美国领导人努力让选民相信他们正在解决该国的贸易问题,但“解决中国问题”的概念毫无价值。针对中国,美国只是将贸易从低成本生产国转移到成本较高的国家——相当于对美国消费者加税,在中国关税之外额外增税。

与此同时,华盛顿完全不着急巨额预算赤字,这将进一步压低国内储蓄,导致贸易转移增加。

要是故事就此止步就好了。贸易冲突使华盛顿对中国发动全面政治攻击。不仅国家安全问题引发了一场科技战,过度的恐华症也增加了网络战的风险。

损害了谁

此外,美国刚刚宣布对中国商品征收新一轮所谓的301条款关税,针对电动汽车、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而美国在这些领域几乎没有任何比较优势。在气候变化的影响日益明显之时,这将损害美国的绿色能源目标。它也散发着虚伪的味道。

毕竟,美国抱怨中国不公平地补贴其替代能源计划,完全不顾美国的慷慨补贴长期以来使特斯拉等公司受益颇丰。

自由贸易和全球化使世界变得更美好。这个结论在战后时期成为公认的智慧,现在被认为是异端邪说。由此导致的美国贸易政策的不连贯性——对储蓄驱动的贸易逆差摇摆不定,沉浸在国家安全妄想症中,害怕必须依赖中国所谓的过剩产能来应对气候变化——有可能使世界变得更糟。

全球管理已经支离破碎,超级大国冲突的危险令人痛苦地想起193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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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制造2.0/Project Syndicate

作者:托德·G·布赫尔茨(曾任老布什政府白宫经济政策主管、老虎对冲基金董事总经理)、迈克尔·明德林(专注于能源和企业软件的风险投资和成长型股权投资者)

从美国两党对自由贸易的同样不屑一顾可以看出全球化正处于奄奄一息状态。在11月总统大选之前那段时间两名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和贺锦丽似乎都对关税持欢迎态度。

这种倒退对世界其他地区构成的危险要比对美国更大。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从2016年开始实现了显著反弹。在特朗普和希拉里·克林顿在那年展开激烈选战后,美国在经济增长、生产率和股市回报方面都超过了其他七国集团国家。

与其伙伴相比美国看起来更具活力,抵御贸易风暴的条件也更完备——毕竟有着3.4亿人口的巨大国内市场。出口仅占美国GDP的11%,但占德国GDP的近50%。

中国在上世纪90年代凭借其庞大低成本劳动力从全球吸纳了大量工厂就业岗位,而如今美国的高管们发现该国严苛的制度和不断上涨的工资损害了“中国制造”的品牌形象。与此同时美国丰富的能源资源以及硅谷、奥斯汀和罗利-达勒姆的创新中心正在为“美国制造”这个选项注入新的活力。

全球化的道路

历史可以作为这方面的参考。1944年夏天,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美英和加拿大军队正在诺曼底海滩发起猛攻,而太平洋舰队则夺回了几乎所有日占领地。那么在硝烟散尽后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呢?

美国通过推动自由贸易来向盟友和曾经的敌人们赠送了一份战后大礼。尽管拥有足够军事力量和制造实力来维护帝国统治,但它却选择了经济开放。美国政府召集各国财政部长在布雷顿森林制定新的国际货币体系规则,并开放了进口边界,允许美国消费者购买索尼袖珍收音机、福士伟根甲壳虫汽车等商品(当然同时也采取了一些保护主义措施)。

美国为何选择这条道路?两个字:冷战。着眼于下一场冲突的美国政府开始下一盘经济大棋——当时苏联人还在琢磨如何摆棋盘呢。资本主义已经变成了一种团队运动,为此美国必须招募更多队友。

屡创经济奇迹

这一政策与该国近代历史南辕北辙。美国本可以回归将2万多种商品的平均关税提高了60%、使本国进口减少了三分之二的1930年《斯穆特-霍利关税法》保护主义政策。然而一些非凡的事件发生了。美国海军部署了超过6700艘船只来确保航道安全,全球化得以重生。各国可以专注于生产符合自身比较优势的商品并获取国内无法获得的产品。不久之后德国人、日本人以及后来的韩国人便创造了经济奇迹。

世界因此变得异常富裕。全球GDP从1960年的约1兆美元飙升到2022年的超过100兆美元,而全球极端贫困率从54%下降到10%以下,预期寿命则从50岁大幅增加到73岁。

然而这个“美国治下的和平”在冷战结束35年后已经失去了光彩。海军的规模缩减到只剩296艘军舰,圣路易斯和巴尔的摩等昔日的大城市也因制造业迁往中国和墨西哥而日渐衰败。

中国的崛起

在民粹主义政客和陷入困境的选民眼中,全球化似乎更像一架特洛伊木马而不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支柱。这主要是因为中国这个众人眼中全球化最大受益者的崛起。

但中国经济将超越美国的预言并未实现。事实上自1990年代初以来该国的劳动力成本已增长了5倍,而且现正面临着比罗马帝国更严重的人口崩溃。

美国复苏

而另一方面美国却在经历一场复苏。鉴于冠病疫情暴露了供应链的脆弱性,美国的工业建设支出在2020-2022年间翻了一番,而且还会在2022-2024年间再次翻番。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和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正在成为半导体制造中心,就连底特律也再次焕发生机。

油页岩革命带来的低能源成本连同各类先进工业技术重塑了美国经济——很少有人能在世纪之交时预测到这一点。这种复苏也展现在了金融市场上,过去十年中那些专注于资本品的中小型企业的股价表现要优于大市。

在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市场动荡、流动性挑战以及乌克兰和中东战争的影响下,当今的投资者难免会感到紧张。但随着21世纪经济故事的逐渐展开,美国不仅抢尽了风头,还主导着剧情的发展。我们可能会迎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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