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论

“马尔萨斯陷阱”离我们有多远?/甘德政博士

马来西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已是经济学界的公认事实,但我国也有可能陷入另一个“陷阱”,那就是“马尔萨斯陷阱”。

19世纪英国学者马尔萨斯以悲观主义的观点分析,食物增长速度永远赶不上人口增长速度。

当一个社会人口超过资源可负担的极限后,圣经启示录中的天启四骑士: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就会周期性降临,以减少人口来调节和纾缓社会压力。这就是“马尔萨斯陷阱”的概念由来。

古代人类社会都逃不过“马尔萨斯陷阱”魔咒,例如中国每次改朝换代,都会损失大量人口,之后会迎来承平岁月,人口增加后又再度发生大灾难,有点像老子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悲天悯人也无法改变上天的铁律。

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之后,食物生产大量增加,人口呈现了史无前例的几何式增长,看似突破了“马尔萨斯陷阱”,周期性灾难好像不再或者很少发生。

但从历史长河的角度来看,人类科技进步的确成功增加粮产,却只是暂时延长和推迟“马尔萨斯陷阱”的周期而已。

希特勒的纳粹政权提出的“生存空间”理论,很大程度上借鉴了马尔萨斯理论。

动武夺取生存空间

纳粹的世界观认为,这个世界的资源非常有限而且匮乏,所以必须以武力夺取“生存空间”来增产粮食。

纳粹因此出台了针对“劣等民族”的大屠杀政策,写下人类历史中最黑暗一幕。

在我国,从英殖民时期到现在都一样,大部分粮食供应还是高度依赖进口,因为本国大部分肥沃土地,多用来种植高回酬的经济作物以赚取外汇。

这种政策在承平年代还可正常运作,万一碰上动荡时期,各国收紧农产品出口,无法粮食自供自给的国家就有断粮危机。

1930年代,当时经济大萧条也冲击到马来亚,陈祯禄就建议英殖民政府给华人土地,因为“华人是杰出的稻米耕种者,一年中在同一块土地上可耕种两三造,他们应允许及鼓励拥有耕地,这将大大增加马来亚的大米产量。国家每年从海外进口一半或三分之二的大米以供消费,这是非常不健康的。”

他强调,政府应如同分配给马来人土地一样,分配与批准华人拥有土地。

这种从现代角度看来很“政治不正确”的论调,其实还时有所闻。

据农长末沙布最近公布的数据,以马来人为主的吉打稻米区每公顷产量4-6公吨,而华人为主的适耕庄稻米区则是每公顷产量8-10公吨,最高纪录甚至达13公吨。

末沙布还强调稻米产量与种族无关,他以雪州部分地区的巫裔稻农为例,只要应用现代农业技术,每公顷产量也可达8公吨。

政府最近也出台一些新政策,包括扩大砂拉越的稻米耕种、多元化进口来源、鼓励现代农业的奖掖等等。

但如果老生常谈的土地所有权问题没有改变,那么就缺少了让各族农民有下重本增产的经济诱因。

2022年全球粮食安全指数显示马来西亚排名第41,在东南亚国家中仅次于新加坡。

大马不能掉以轻心

表面上我国家底还算殷实,土地资源、人口比例及粮食来源还不至于短期内掉入“马尔萨斯陷阱”,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经济情况继续恶化,人口继续增加而资源越来越不够分配,年轻人缺少社会向上流动途径,那么阶级矛盾就很容易以种族冲突的形式出现,马尔萨斯陷阱的魔咒就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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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论

大马的国家正常化/甘德政博士

首相拿督斯里安华最近在国会提呈《2024年财政预算案》时,开头就提到“后正常时代”(postnormal times)这个词汇。

这是英国籍巴基斯坦裔回教徒知识分子Ziauddin Sardar提出的未来学概念,简单地说其定义是“我们正处于一个中间时代,旧的正统观念正在消亡,新的正统观念尚未诞生,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明智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后正常时代”可说是首相经济政策的理论框架和主要思路。的确,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国际大环境已经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管用的经济理论和发展模式,在新形势下已经不合时宜。

但是,在谈论“后正常时代”之前,我们要先检视的是,这个国家到底还正不正常?

我国经历两次政权轮替,换了几次政府,但国家体制没有变,掌权的还是同一班官僚。加上最近连续发生一系列种族宗教课题的论争,让许多曾经对改朝换代充满憧憬的大马人感到迷茫。

我们现在经历的,或许就是一种魔幻现实主义,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以这种文学表现手法扬名于世,更凭不朽名作《百年孤独》拿到诺贝尔文学奖。

《百年孤独》写的是拉丁美洲国家几百年来不断轮回的荒谬故事,情节极为怪诞,却突显真实。放在我国的情境和脉络,其实从威权祖师爷敦马哈迪医生摇身一变成救国英雄、被当年他残酷镇压的改革派捧回首相宝座那一刻开始,魔幻现实主义元素就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根。

除了光怪陆离的政坛充满背后插刀、仇敌和解、合纵连横、尔虞我诈等狗血情节,还有很多不符合逻辑、违背常识、荒诞不经的事情,接下来都有可能发生。

例如,本来以前大家可以好好一起在咖啡店喝茶吃饭,突然有人要斤斤计较食品成分和划清界限,深怕不洁之物会玷污本身高尚的宗教情操,甚至有异教元素的商标也被抵制。

再来,本来在独立初期就已经解决和写进宪法的母语教育权利,现在突然有人说这是违宪,有破坏国民团结之嫌,喊打喊杀要法院审理翻案。

跨国大企业遭殃

还有,本来是远在中东的国际冲突事件,突然成为国内的大是大非课题。大家忙着在社交媒体上进行政治猎巫,非我族类都被套上以色列代言人的大帽子,一些跨国大企业也被扯上国际犹太资本集团而遭殃。

很多以前天经地义、约定俗成、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常识,现在突然变得政治不正确了。

也许正是国内长期的种族政治结构,导致“国族建构”过程一直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加上种族霸权出台过各种带有种族色彩和行政偏差的公共政策,因而我国在国际上被很多有识之士公认为“多数种族享有特权”的“不正常国家”之一,严重削弱国家竞争力和社会凝聚力。

或许只有精神分裂的人,才能在这个魔幻现实主义的不正常国度里存活。既然这个国家有那么多不正常之处,我们是否应该认真思考国家正常化的可能性,而非空喊改革而已?

这个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法律等各个层面,还存有许多威权时代留下的反常烙印。

新一代的政治工作者、公民社会组织、知识分子等是否该呼应政治民主化的时代需求,提出相关的新政治论述,引领国家朝正常化方向发展?否则我国的“后正常时代”肯定还是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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