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丁果

在新加坡的香格里拉对话亚洲安全峰会上，中美国防部长创下了不交流、不对话的先例，双方背后暗藏战略考量的暗涌。

同时中美发生军舰差点相撞的危机，更展示两国关系的僵局。

中美霸权博弈越演越烈，且随着乌战进入关键时刻，阵营的对立界线也愈发明显。因此，6月2至4日在新加坡举行的香格里拉对话亚洲安全峰会成了日益减少的地缘政治对话高端平台。

然而，即使这样的多元对话沟通平台也遭遇了中美博弈的劫持，出现太多的杂音。在大国主导地缘政治的实况下，凡在中美同时在场的国际交流平台，难免出现中美对立所导致的“舆论风骚”。

为求让来自40多国的近600名国防及安全机构的代表都有发言权和能见度，主办单位在设立7场全体大会、两场部长级圆桌会议和6场特别论坛之外，还让中美两国国防部长的演讲放在会议的开始和最后一天，避免双方的对立占据会议议程，从而褫夺他国发言权，强迫他国选边站。

创不交流不对话先例

遗憾的是，尽管与会的澳洲总理阿尔巴尼斯在开幕式时恳切呼吁美中两国“应加强交流和建设护栏”，并警告“如果决策层无法接听电话，去澄清一些事情，那么总会有更大的风险溢出到不可挽回的行动和反应”，且“无论是台湾海峡还是其他地方爆发冲突，受影响的不止是大国或者发生冲突的地点，而是对全世界都会造成破坏”。

但中美双方的国防部长除了峰会开幕式当晚的宴会上有极为短暂的“握手言欢”（是美国防长奥斯汀主动趋前向中国防长李尚福握手寒暄），几乎把对方当成透明人，在这个专为国防高层交流对话而设的平台上创下了不交流、不对话的先例，不但向世界展现了中美关系的僵局，更加引发了外界对中美可能在东亚地区因拒绝高层对话，而导致误判和冲突的忧虑。

美国制裁令对话失效

有意思的是，美国在会外会内都展现出要与北京对话的急迫心情，并因中国拒绝防长对话而发出声明。

要知道，奥斯汀刚被委任为防长时，是拒绝与中国防长直接对话的。他认为美防长的对话对象应是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许其亮，而非中国防长魏凤和，但他的3次请求都被北京以违反外交礼节而拒绝。

这一次情况则截然相反，奥斯汀非常想见中国防长，但李尚福拒绝了在香格里拉峰会上会见奥斯汀的邀请，以至于奥斯汀在峰会发表讲话时对中国“不愿就军事危机管控进行接触深表关切”，称“会谈是避免冲突的关键”。

但华盛顿很清楚，中方在一个标明是对话的平台上拒绝对话，并不是因为李尚福想要扮演“战狼”将军的狠角色，给美国一个下马威，而是因为他在成为防长前担任装备发展部部长的时候，因为中国军方在2017年购买了10架苏35战机，以及在2018年购买S400防空导弹而遭到美方对其个人的制裁。

华盛顿没有预料的是，这个象征性制裁还没解除，李尚福就当上了防长，且在香格里拉峰会上遇见奥斯汀，故而成为中美最高军事交流的一大障碍。

对于重视“面子文化”的中国人来讲，美国居高临下的制裁伤害了对话的对等性。对此，同处东亚文化处境的亚洲国家能够理解中方处境，如印尼驻华大使易慕龙就指李尚福拒绝正式对话却接受握手寒暄的现象，是出于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中国人不会冷待友好的手势或问候，中国的文化足够丰富，可以接受任何人的问候”。

不让美占尽面子里子

当然，北京拒绝对话虽有合理性，但也有中方的整体战略考量。

自气球风波、台湾总统蔡英文过境外交甚至G7峰会后，北京拒绝了从美国总统拜登到国务卿布林肯的对话要求，自然也不会在防长层级放开对话窗口，以免让美国在亚太区域的话语里占了“里子”，还要占尽“面子”。

更何况奥斯汀到香格里拉峰会来摆明就是要组团抗中，让中国在台海和南海问题上有所后退。德国《波恩总汇报》对此给出了对美中各有批评的评论：“五角大楼急于要见一名受到美国制裁的中国官员，着实令人费解；而中国拒绝参与中美防长对话的做法，也同样令人费解，毕竟同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保持对话渠道的畅通，对中国来说也非常重要。”

中美防长在香格里拉峰会上大打口水仗，而在可能引发冲突的台海地区，确实出现了千钧一发的军事冲突危机，证明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百岁生日之际对中美关系可能擦枪走火的警告不无前瞻性，印证了国际舆论对中美停止军事交流所暗藏的风险所作的评估。

因为正是在香格里拉峰会两国防长互相指责、交锋激烈之际，美中军舰差点在台海相撞，引发舆论惊呼。

中美军舰台海险相撞

美国印太司令部6月3日发表声明称，美国伯克级驱逐舰“钟云号”与加拿大哈利法克斯级巡防舰蒙特娄舰当天联合通过台湾海峡时，中国导弹驱逐舰“苏州号”却以“不安全方式”，突然切入美国钟云号的航道，迫使钟云号减速以避免相撞。

根据该声明，中美两舰最接近时距离仅137公尺，因此美国指责中国军方的行为违反国际水域通行的海上“道路规则”。

针对美方的指责，中方甚至包括身在新加坡的李尚福都意有所指地称，中国的军机和军舰从来不会到他国领空和领海附近进行所谓的“航行霸权”，“最好的办法是各国管好自己的军舰，管好自己的飞机”。而奥斯汀也立即喊话北京“做正确的事”，管控好下属部队的行为。

存撞机撞舰危机

只要中美维持这种紧张关系，那么撞机撞舰的危机始终存在。就在这次险些撞舰前不到一周，美国印太司令部声称，一架解放军战斗机5月26日曾在南海领空逼近美国军机，并进行“不必要的军事动作”。

好在中美双方虽然表面上切断对话机制，但操作上显然已经做好各种万全的演练和行动指南，防止双方中下级军官因着自己的强硬立场，演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戏码，把两个核强权拖入战争。

美视东亚为核心利益

香格里拉峰会场内场外，都上演了一出中美激烈交锋的精采戏码，无异于一场没有身体接触的高手对垒，要点无非就是在地缘政治和区域安全的诸多议题上争夺“霸主”地位。

奥斯汀虽然重复“一中政策、维持现状”的立场，也表明美方并不寻求新冷战，美中竞争“永远不应该演变成冲突”，但基于商业海上航线和全球供应链的安全，美国将根据“台湾关系法”履行相关义务，坚决反对北京单方面改变现状。

同时，奥斯汀也批评中国拒绝对话，称“对话是必要的，而非奖励”，“晚宴上亲切握手，不能取代实质性交流”。他也抨击中国军方在台海和南海的莽撞行为，尤其是战机的无预警拦截，正在给地区和平造成重大威胁。

奥斯汀为了组团抗中，在香格里拉峰会期间，不但高调重申美国推动印太战略的决心，也通过美日韩防长会议和美日澳防长会议来展示美国和盟友防范中国的坚定立场，展示美国也把东亚地区当成它的核心利益。

不仅如此，美国主导了美日澳菲首次防长会议，四方同意加强合作对付军事行动扩张的中国。

“亚洲北约”渲染对抗

李尚福陆军上将当然不示弱，一方面通过宣示中国的新安全倡议，来强调北京是亚太地区和平的中流砥柱，一方面则不点名抨击美国“拉帮结派”，通过印太战略来组成围堵中国的封锁链，试图推进“亚太北约化”，本质就是绑架地区国家，渲染冲突对抗，最终把亚太地区带入撕裂、纷争和冲突的漩涡。

李尚福提醒亚太各国，“有的国家”动辄单边制裁、武力胁迫、发动“颜色革命”和“代理人战争”，搞乱一个地区后，留下一个烂摊子走人。

更值得关注的是，李尚福在峰会最后一天的主题演讲中，再次抨击“有的国家”要虚化和掏空一个中国原则，并划下红线：中国必须统一，也必然统一。

中美交锋让亚太为难

中美防长激烈交锋，让亚太国家十分为难。除了日韩等国决定选边站之外，大部分国家担忧中美交手、小国遭殃，因此左右为难。

它们根本不想选边站，却又难以做到左右逢源，更害怕一旦中美发生冲突，周边国家难逃池鱼之殃，沦为地缘政治冲突的战场。因此大都竭力呼吁中美两个强国在博弈的同时进行各个层级的高端对话，承担起维护区域和平的大国责任。

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在主持包括美中在内29国防长圆桌对谈时，指各方同意维持沟通管道开放的重要性，与会者都感到俄乌战争不能在亚洲重演的迫切以及必要。

黄永宏更在会后的记者会上警告倘若乌战外溢使亚洲形成冷战式的阵营对抗，那么欧洲亚洲同时爆发的战争将成为全球灾难。

显然，华盛顿和北京在互相抨击对方不负责任、竞争地区和平维护者角色的同时，也听到了区域中小国家要求中美重启高层对话的呼声。

故而由美国国务院特意寻找在香格里拉峰会召开期间的6月3日，宣布负责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康达访问北京，与中方“讨论双边关系的关键议题”，偕同康达赴中的另有国安会中台事务资深主任莎拉·贝兰，这为中美高层对话破冰带来期盼。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