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有云：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可见黄山在神州大地芸芸群山当中的地位有多崇高。黄山在安徽省南部，以“奇松、怪石、云海”三奇取胜，而其山脚下的众多明清古村落，包括世界文化遗产宏村和西递在内，统称皖南古村落，乃古徽州的一部分，其人文景观则以“牌坊、民居和祠堂”三绝最引人关注。

2007年3月，我和内子及一对夫妇朋友从黄山下来后，便造访了好几个山脚的古村落，包括棠樾。这小村庄距离屯溪25公里，离歙县县城不过7公里，把我们吸引过去的，是村里主街上弧形排开的7座牌坊。

众多建材大小造型各异的牌坊，每一座的背后都隐藏着一则与封建时代崇尚的至高道德“忠孝节义”相关的故事。

棠樾的7座牌坊，全属村里的名门望族鲍家所有。鲍家于南宋建炎年间（1131-60年）迁入棠樾，200年后开始发迹。元朝丙子年，鲍家父子面对叛将屠刀争相受死，感天动地之余，为鲍家争得了“慈孝无双”的莫大荣誉，而获准于明永乐18年（1420年）建立“慈孝里坊”以资纪念。那是村里的第一座牌坊。明嘉靖13年（1534年），第二座牌坊“鲍灿孝行坊”建立了。明天启2年（1622年），鲍象贤的“尚书坊”立了起来。

清朝时期，嘉定人吴氏22岁嫁给鲍文渊为续弦，不幸29岁开始守寡，在接下来的30多年岁月里，她含辛茹苦地将丈夫前妻的孩子抚养成人，同时修了鲍家9代的坟墓。她死后，鲍家于乾隆32年（1767年）为她立了个贞节坊。9年后，鲍家又多了座“汪氏孝节坊”，纪念鲍家另一个媳妇、25岁即开始守节的鲍文龄之妻汪氏。

鲍家的第六座牌坊“鲍逢昌孝子坊”树立于1797年，而第七座，也是最后一座，则建于嘉庆25年（1820年），名为“乐善好施坊”，乃鲍家靠大手笔向朝廷捐输的慷慨“义举”换来的。至此，横跨4百年的鲍家7座牌坊，完全体现了封建道德的“忠孝节义”。必须誊清的是，牌坊不是有钱就可随意建立的，务必事先获得朝廷的御准。

封建制度对女性不公

从棠樾牌坊群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我仔细阅读每座高大牌坊下面的故事，唯独那两个年轻寡妇的际遇让我感触良多，不胜唏嘘。吃人的封建制度，对女性何其不公！不幸嫁个短命男人的女性，被沉重的礼教桎梏压得无法翻身，也不敢翻身，为了保住夫家和娘家的清白声誉而牺牲一生幸福。

古徽州流行童婚，两个乳臭未乾、从未谋面的男女儿童，被双方家长内定为夫妻，小女孩往往被送去男家当童养媳。要是小男生不幸早死，小女孩马上成了小寡妇，凄惨度过漫长的余生。即使还未过门，死了小丈夫的小女孩也得守“望门寡”。不想独捱漫长的悲凉岁月、打算自尽随夫上西天的年轻寡妇，还得先把身上的内衣裤缝得密密实实，以免死后那副如宝玉般守护了那么多年的躯体暴露出来。

仰望吴氏贞节坊上的“节劲三冬，脉承一线”8个大字，我依稀看到了沾满牌坊的斑斑泪痕和血迹。

陈美枫